於林之下

烂熟于心才能再创造。

【琅琊榜】【甄黎】苏宅风雨(十二)。垂垂老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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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小屋里。那隐士似乎是喂我吃了丹药,又在我的头颅里扎下了数针。

看看窗外已是黄昏。
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。

只知道,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。黑暗之中一阵又一阵欲裂的头疼,伴随着混乱无头绪一个又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,浑身疲累极了。

然而,待苏醒,一切都清明了起来,犹如拨开了重重云雾。

军营,赤焰军,江左盟,苏宅……
误解,大雨,谈判,爆炸……还有魂离。

一切都回来了。
一分也不少。

心中的情绪实在难言。

揉了揉仍有些发疼的额头。想起了那隐士所奏的平沙落雁……

对,是平沙落雁没错!

从前与甄平坐在檐下时,便常听到宗主在屋内抚这首曲子。辽阔悠远的旋律中是满腔的热血,却也带着与那隐士所奏一般的悲凉。

当然,我与甄平并不懂音律,只是对此有过一番闲谈。

我问。
“喂,甄平,你知道宗主抚的这是什么曲子吗?”

“听宗主说,这曲子叫《平沙落雁》。”
“平沙落雁啊。是文人常用来形容志向高远的那个雁吗?”
“哟,看不出来,你还知道这个。”
“啥跟啥呀?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。”
“怎么忽然问这个?”
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……这首曲子宗主抚得挺好听的。”
“……好听是好听。但是总感觉……嗯,怎么说呢……每次听宗主弹都觉得……”
“心凉凉的?”
“你也这么觉得?”
“嗯。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……

檐下的闲聊很快就被我们抛之脑后了。作为江左盟的舵主、苏宅的管家,我们可没那么多的闲心去琢磨这些高雅之事。

……

思绪飞转。
又回想起那离奇的魂离。

甄平代替昏迷的我做了决定,用我的半生记忆,换回了这一条命。

而如今……
我无奈地笑了笑。

而如今,我却又用这条命重新换回了我半生的记忆。

……

不再多想,起身收拾了行囊,抄起了自己那把躺在柜中大半年的佩剑,也不顾天色将晚,便踏上了回京的路。

一连走了几日,终于又回到了金陵。

一切都是那么熟悉,一切事物都与我离开前无异。却不知人非否。

熟门熟路地绕到了苏宅的偏门,从步入门槛开始,耳边便是一声又一声熟悉的称呼,带着诧异,又带着惊喜。

“黎舵主!”
“黎舵主您回来啦!”
“黎舵主。”
“舵主您回来了。”
“黎舵主您终于回来了!”
“黎舵主……”
……

闻声,一道身影飞奔而来,却在不远处生生停住了脚步。

四目相对,没有言语,只是冲人傻傻一笑。

能说的都太浅。

……

屋子中,飞流扶着宗主走了出来。

我置下包袱一掀衣袍,直直地跪在青石砖上。
“属下任性妄为,擅离职守,特来向宗主请罪!”

之见青年欣慰一笑,良久只说了四个字。

“回来就好。”

是。
回来好。
回来真好。

……




所有的事物,甄平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,我便轻车熟路地运行起来了,一切如旧。这快一年的日子,他过得也该是不容易。

事情交代清楚后他问,黎纲你是怎么想起这所有事的。

我只是一笑,说,该想起的时候自然就想起了,我哪儿知道为什么。

模棱两可,一笔带过。

他自然没有看见他转身离开后,我那逐渐浅淡下去的笑容。

事出自愿,纵死无悔。

……




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。我总是经意或者不经意地去努力记住日子里的每一个细节。

宗主思考问题时,袖中指尖细小的摩擦。看着飞流时那如水的眸光,嘴角的浅笑。犯病时眼下的乌青、发白的嘴唇……

甄平做事时微蹙的眉心,那专注的眼神,还有偶尔从额角滚落的汗珠。握剑那手掌上的每一道老茧,挥刀时锐利的目光。还有,面对自己的唠叨时那无奈的神情,似是想举剑鞘敲我的脑袋,却又没能下得去手……

还有很多……

比如飞流一天吃了多少个甜瓜,晏大夫多久发一次脾气,吉婶几天炖一次东坡肉……

以前从来没有觉得,自己需要记住的东西竟有那么多。

……




苏宅里过的,依旧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的日子。尽管艰难,但我们却喜于见得自己正朝着最初的目的一步步向前走。

与此同时,那山中隐士的话也应验了。我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的一日不如一日。

晨起时原能习上半个时辰的武,还不带喘,如今两刻钟的功夫便累得快趴下了。

以往,我常与甄平切磋武艺,如今担心他察觉端倪,总是想尽办法,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回避。只要不与他正面交手,怎么都好。

有些时候,那理由冠冕堂皇到气得甄平追着自己就想打,被他逮到连连卖乖告饶才罢休。然后回头想想那些不成体统的借口,自己都能哭笑不得。

……




有一日夜里,我觉得胸口难受异常,起身倒水喝。回到床榻的时候,突然一阵猛咳,掏出帕子,呕出了一口血,只来得及将带血的帕子收于枕下,便昏迷在了床榻上。

第二日,快要日上三竿了才忽然惊醒。

差点误了大事!

幸而补救即时,方才没有延误宗主的计划。

这是绝对不该出现的失误!
被罚跪两个时辰我甘愿领受。

庆幸没有酿成大祸,不然纵是我赔上脑袋也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。

从烈日当头到逐渐西斜,时辰将满,正遇见甄平外出做事归来。从青石砖上起身,忽然有些眩晕,麻木的腿脚一个踉跄。
下一刻被人稳住了身子。

“怎么了?”
那人眼中略有担忧。

“没事。大概是跪久了腿有些软。”

“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失误?你向来是最细致准时的。怎么不跟宗主解释一下?”

“是我贪睡,没什么好解释的。”

那人半信半疑,伸手就要抚上我的额头。
“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”

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,佯怒道。
“怎么可能,我是一年到头也不咳嗽一下的人,哪里会有什么不舒服的。别瞎担心了,我去吉婶那里看看晚膳好了没……”

转身就走,像是落荒而逃。

在转身之际,我又是经意或者不经意地记住了他担忧的样子。

还有,那一脸够我嘲笑许久的恨铁不成钢。

……



不过话又说回来,如果当时由着甄平的手掌抚上我的额头,他会发现,那里其实滚烫无比。

当然了,他不会发现。

……


(未完待续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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